2023年02月 | 第五十一期
文/林明傑
2022年12月12日,是《無間道》上映20周年紀念。很多研究港片的愛好者,會把《無間道》作為香港電影的分水嶺。在《無間道》之後,香港電影的警匪類型走向了新高度,從以往的動作槍戰為主,改為以營造戲劇張力的文戲為主。臥底為題材的故事也有了全新的詮釋。
在以往的港式警匪類型裡面,臥底的設定是為了營造主角的身份迷失與焦慮,他夾雜在警方和黑幫之間,既要努力完成任務,但同時也隨時擔心身份敗露,或者面對黑幫兄弟的情誼而飽受煎熬。但到了《無間道》的故事設定,當黑幫也會派遣年輕臥底進入警校培訓,這個嶄新的角度,讓故事裡的世界頓時不再非黑即白,警局的環境也不完全是平安無事,而是兩個主角都必須在一個完全灰色的世界裡找到生存之道,然後努力活下來完成任務。
陳永仁作為正派角色最後犧牲了,劉健明作為反派角色只希望變成正派。劉健明雖然活了下來,但他寧願跟去世的陳永仁交換身份,不想苟活下去。這種全面的身份迷失與重建,讓觀眾在享受臥底題材的爽感同時,多了一重對自我的反思。
此外,在《無間道》之前的港式警匪片,人物多是前線警員或便衣警察,因此角色的造型會比較親民和簡單。而到了《無間道》,警察角色的服裝有了明顯提升,從以前的T恤牛仔褲,改為穿襯衫和西裝。既提升了角色的專業形象,跟影片裡的黑幫份子形象拉開距離感,同時,《無間道》也是少有的警匪片把動作場面盡量精簡,沒有慣常的黑白兩道刀光劍影,也沒有結尾來一場重頭動作戲。影片把故事地點從案發現場移至警局辦公室,辦公室政治變成了比外面的江湖更兇險的戰場。
趁着《無間道》慶祝20周年,也讓我回想起當年在寰亞製片部工作的時光。當時讀到還稱為《無間行者》的劇本,在辦公桌前不停翻頁追看着劇情的興奮,對於剛入行不久的我來說,是大受啟發的體驗。
感恩寰亞電影,讓我經歷了不少有意思的片段:在《無間道》拍攝現場可以旁觀劉偉強、麥兆輝兩位導演快捷的調度,還有印象中在劇組總是啤酒不離手的攝影指導杜可風先生。我有幸親歷劇組拍攝警方圍捕曾志偉飾演的韓琛一伙,鏡頭在屋內橫移,締造了一個經典鏡頭。在後期製作當中,聽劉偉強導演對膠片洗印研究用「洗銀」技術,來呈現特有的藍色,仿佛整個製作都是一場有趣的實驗與挑戰。
當年《無間道》首映禮,設在銅鑼灣UA時代廣場影院。每次公司的首映活動,我負責在影院門口站崗檢票。記得當晚街上堵滿了準備入場的嘉賓,還有很多好奇的路人。我努力從人堆裡保護鄒文懷伉儷進場,因為特別害怕其他人會碰撞到兩位前輩。當時影片的宣傳文案是「12.12 全城期待好電影」,首映禮的人山人海,也標誌着大家對香港電影有着振奮人心的期待。
20年來,我曾經看到不少文章評論香港電影是否已死。就像梁朝偉在《無間道》中的對白說「三年之後又三年」,香港電影一直有股打不死的拼搏與自我調整的精神。人和電影都是這樣三年又三年的一路走來,精神不死。